格局小了啊。
向天花板伸出一只手,紧握,再张开,最后放到身边,平平地靠在腰间。马汉乡下的无名小镇里,莫丽娅看着小旅馆破烂的天花板,即使是黑夜,角落的蜘蛛网也清晰可见,挂了那么多灰,棕黑木梁中间悬空的灰白,理所应当地显眼。
睡不着,今天白天自己赶了一天路,上一个白天在帮男人打下手,晚上在协助仪式,差不多是通宵了两天两夜。能坚持下来真是非常不容易。白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一个平坦舒服的床,但自己现在躺到旅馆床上了,安全了,自己也困得要死,但是睡不着。
二十万人命,自己帮忙动的手。虽然自己不知情,但终究脱不开干系。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了自己晃动小瓶的手感,小瓶凉凉的,她排着摇了五个。
有人死了。
从和杀人狂接触开始,莫丽娅就一直在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此理解事情的角度也受到了局限。
比如,自已一直以来忽略的话:
祭物好找,祭司难寻。
男人杀人为祭,男人缺少祭物,男人还试图杀过自己。所以莫丽娅就一直在防备男人袭击自己,这个工作在1和4醒着的时候非常简单,在这之后虽说困难了一点,但总的来讲还是熬过来了。
直到男人刺穿他自己的前一秒,莫丽娅还以为自己是祭物的备选,还在防备着男人对自己的袭击。
格局小了啊。
祭司竟是我自己。
而祭物,不只是被杀的五个女人,也不只是男人自己,而是全马汉二十万条人命,被女神芙蕾雅降下的立约之火收下了,连带着进行祭祀的男人。
圣书中亚伯拉罕与天主订立契约的时候,天主烧了祭物,接着就向亚伯拉罕启示,让他见了未来的异象。这样说来,理发师与芙蕾雅立约结束以后,也应该有后续才对。
然而马汉只是成为了死城而已,理发师自己葬身在立约的火焰中,在莫丽娅面前化作飞灰。莫丽娅一步一步走出马汉的路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以这个结果看来,仪式似乎是被神明拒绝了。
那可是他妈的二十万啊。
真是让人喜欢不来的神明。
不要再想了,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一定要逃出弗朗斯。
这样想着,她一动不动,打算睡着。
半睡半醒之间,脚底板踩过马汉特有的柏油路,太阳高悬的现在,街道两侧的店铺依旧沉睡着。这么长的街,只有她一个人在走。
恍惚间,平坦无尽的灰土平原像是刀削一样,天空一片赤红,空气干燥得令人作呕。那个时候,自己也是一个人。
差点睡着的时候,她又被吓精神了,即将睡着的人总有自己从高处掉落的感觉,一激灵又醒了。她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子。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落下,沿着两鬓穿过太阳穴,流在枕头上。
“对不起。”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追悼会都要开了,你们还是什么解释都给不出吗?什么都没有查到?”
1816年7月7日,马汉的噩耗还没有传过来的时候,一个矮小的男子双手抱在胸前,抛出了令人不快的问题。
6月30日,卢弗斯市长路易·菲利普在卢弗斯的圣心大教堂被突然发难的银发女子高调杀死,尽管圣心堂当时目击者并不多,但战斗中血肉模糊飞出大门的警卫造成了十分恶劣的社会影响。
开会的男人们沉默着,矮子,这位帝国的最高领导其实相当随和,并不摆皇帝的架子。他们所有人都和这位一同坐着就是最好的证据。即便如此,在调查进度上,这件案子令人绝望。他们不该沉默不语,却也只能沉默不语。
这位科西嘉的矮子有点无奈,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接着看向桌子对面的卢弗斯警察局局长,梅尼耶先生。
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的梅尼耶先生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陛下,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不做违反惯例的事。我喜欢计划。”
即使出现了这样的恶性案件,梅尼耶先生手下的刑侦部门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了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处理,封锁现场、寻找目击者等一系列操作不能说惊艳但好歹也算稳健,典型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以结果论,当时目击现场还活下来的明明有7个人,可由于警方证据采集的速度并不快,没有花大力气保护目击者。这种失误导致后来提供了有效情报的,只有1个。别的目击者,都微妙地出了差错。这就让现场的真实状况扑朔迷离起来。
矮子移开视线,看向另一个人。没有任何犹豫,这位红衣主教也站了起来:
“陛下,你是了解我的。以我的习惯,动口不动手。”
事情出在圣心堂这个教会的主场,如果圣心堂在这里为凶手提供什么方便的话,调查会变得万分困难。因为圣心堂的人管理圣心堂,完全是理所应当,遇到一些可疑的细节的话,很难区分到底是圣心堂的惯例还是为凶手开的后门。
你把你家窗户打开,结果一只小鸟进来,拉屎在我头上又从窗户跑掉了。那么你开窗户,到底是透透气偶然让小鸟进来了,还是为了方便小鸟进来才开窗呢?没法区分。
所以这位主教在这里代表圣心堂,也代表留在弗朗斯境内的教会组织表态,如果我们看这个市长不顺眼的话,我们会投诉,我们会带节奏,但我们不会动手杀他,这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矮子看向一身黑衣带着鸟嘴面具的家伙,如果说公安维护治安是对抗凡人罪犯的话,那么对抗那些身怀异能的罪犯,冒险家协会和疫医的帮助必不可少。疫医从前作为对抗疫病的特权机构,对异能者犯下的罪行,也负有连带的责任。对潜在罪犯的不作为,就是对犯罪的纵容,甚至支持。
“陛下,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我出手,市长早就因为染病被我们直接抓走了,会有公告和通知,但不会有目击者。”
疫医的回答十分干脆。
咽了口唾沫,矮子再次移开视线,看向尖帽子的弗朗斯冒险家协会会长。
“陛下,你是了解我的。小路易这孩子虽然一直不讨喜,但我……”叫着市长的小名,老头没管布满腐蚀痕迹的破旧法袍,他正了正老花镜:“我只想做药,唉那个,能再批下来一批材料不?那边一直不给我过。”这家伙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向矮子递了过去。
圣心堂虽说是公共区域,一般不会核实身份证件。但冒险家协会配发的冒险证,可以让任何人以冒险家身份在全国畅通无阻。这次身份神秘的凶手,能靠近圣心堂一带,用的就是冒险之证。这也是矮子叫来这老家伙的理由。
轻轻摆了摆手表示不接这张纸,矮子看向在场个子最高的家伙,弗朗斯所有保镖的头头,被凶手打飞的就是他安排的警卫。面对银发杀人者的奇袭,当时市长身边的警卫一点有效的阻止都没做到,市长死后,他们除了在阻拦过程中变成尸体之外,也没干什么有用的事。
“陛下,你是了解我的。如果当时我在,想杀市长,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矮子直起腰,苦着脸,长出了口气,嘴巴很不满意地空嚼了几下:
“我看出来了,”矮子翻着眼睛向上看了一眼,扫视了他们一圈:“你们,个个……”他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晃了一圈:“身!怀!绝技!”
在场的大佬低头站着,一个吭声的没有。
“唉,这么一来我就只能自己找人办这件事了啊。”矮子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
“总之在追悼会上,梅尼耶先生,你肯定要代表警方给公众一个解释的,你自己想好说辞。案子要继续查,但这个追悼会该说的话总得去说。”
“杀人就要偿命,我不能让老百姓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想一想,一个国家里面,官都做到首都的市长的份上了,说死就死,当着人的面被捅死了!!!一周过去,政府连个屁都不放!这干的是人事吗?!恶不恶心哪?!你们叫老百姓以后怎么过日子???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在场的大佬低头站着,一个吭声的没有。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梅尼耶你放心去查,回头我多召开几次正式些的会议,尽可能从手续和程序层面给你减轻些压力。别的人也一样,后面我会去安排的,他查到你们地界时候你们该帮忙的帮点忙,别惦记那点钱那点面子了,唉。”
这个科西嘉的矮子又叹了一口气:
“死市长这事可不是天天有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了事吧。散会,上点心吧你们。”
拿起手杖,矮子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脖子,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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